後來有了女朋友,我要真心愛她,和妳少見了。偶爾喝杯咖啡,也覺得有一絲虧欠。有日和女友逛書店,正巧遇見你和他從店門出來,我竟有種難安的忐忑,頓了半秒,才向女友介紹:「這是張寧願,他是阿能。」
誰料,過不多久女友走了,寧願妳換了男友。妳早知道這般變幻似的,曾對我說:
「她好可愛。」妳稱許我的女友,卻教我沒什麼高興可言,連一絲絲情緒都不肯牽動一下下,話裡是有後話的。那一秒停頓,像地球想繞到太陽的背面,很不科學。
「但我覺得她遲早會離開你。」
不知道是我聽不進去,還是妳始終沒講出個理由。
當時有種心驚,這樣的話竟然出自一個我惦戀的女子之口。差點脫口而出:
「那不,妳和我在一起吧!」賭氣似的真心,終究沒開口。
雖然那時決定不再戀著妳,把心思放女友身上,卻以為是首恨情歌時不時拿來隨口唱著。
「假裝我不在乎
或者我不再去討你歡心
我喜歡這樣的自己」(陳昇「恨情歌」片斷)
我沒像昇哥那麼「喜歡自己」,只不斷琢磨著「她遲早會離開你」,講這話的用意為何?也許妳以女性的直覺,好意地提醒我。哪知一語成讖,果真分手了;而你與阿能變成純朋友。
一點也不願意檢討我的愛情出了什麼毛病,像我這樣的男子愛情本就艱難的,倒非一定和肢體缺陷有關,而是個性懶憊,愛一開始了就懶得改變。帶著不屈服的執拗,愛到底看會變怎樣?
禪門公案:
師(唐代禪僧藥山惟儼禪)坐次,有僧問:
「兀兀地思量甚麼?」
師曰:「思量箇不思量底。」
曰:「不思量底如何思量?」
師曰:「非思量。」
我是沒悟道的,總因思量過甚吧。
我們又如常約喝啡咖,起初覺得有點苦,然後漸漸有了滋味。妳講的不外是家庭和公司的事,我什麼也幫不上。愛並不能真正解決現實的困難。妳也不是要我幫什麼,單單純純地見了面,愛戀與不愛戀,沒有定義,說空,太超脫,說有,無端曖昧盡是是非造作,不思量。
見妳坐在咖啡店的木椅上等我,隔著玻璃窗望著妳的等待,忽地淹來滿心的幸福,流下淚,覺得甘願,一朵玫瑰或一句愛你,又算什麼呢?為什麼非得拼命搶到一種關係,無論是情人或夫妻,性關係或友朋的關係,界定又如何呢?男女與任何性別的情愛之間,所謂成功就為歸屬嗎?
我擦了淚,深深呼吸一大口氣。走進店門,妳看了我就斜著嘴角微微地笑了,好好看著妳的眼瞳,那是詩,詩人向陽的「菊嘆」:
「所有等待,只為金線菊
微笑著在寒夜裡徐徐綻放
像林中的落葉
輕輕,飄下
那種招呼,美如水聲」
想跟一直到老都能約出喝杯咖啡,不要加冰塊。
直到妳又戀愛了!張寧願,為什麼變咖啡涼了,我才喝掉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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