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追求的是一種單純的愛情,一種完美的真情。比方說,現在我跟你說我想吃草莓蛋糕,你就丢下一切,跑去為我買!然後喘著氣回來對我說:『阿綠!你看!草莓蛋糕!』放到我面前。但是我會說:『哼!現在我不想吃啦!』然後就把蛋糕從窗子丢出去。我要的愛情是這樣的。」(村上春樹«挪威的森林»)
有很多理由想起伍佰,也會想起«挪威的森林»或村上春樹,他曾公開說過喜愛村上春樹的作品,很早的時候住過台北公館,那個地方也有家著名的文藝、音樂咖啡館叫「挪威的森林」,非常可能一切純屬巧合,但那時我們不會說伍佰是文青。
不過我相信伍佰&China Blue能在樂壇挺立二十年,就是有著一種單純和完美存在,不論是創作、樂團及樂迷的支持,都有著這種不顧一切和執意的任性,像一直流動、曲折、會激盪出波濤,而綿延流長的大河,且伍佰丟出窗外的不是「草莓蛋糕」!
音樂,是挽留光陰的藝術。再不受關愛的作品都凝住了某些人的時光,何況是口耳相傳、轟動一時的歌曲,自然成了一代人的美好記憶。只是伍佰&China Blue的時空依然不斷地延伸中。
伍佰早年的作品在台灣搖滾迷心中幾乎都成了經典,從個人首張專輯,以本名吳俊霖出版的«愛上別人是快樂的事»,在電影原聲帶«少年吔!安啦»裡的單曲,以及被評為巔峰之作的«樹枝孤鳥»都教樂迷歡喜讚歎。
中華音樂人交流協會編著的«台灣流行音樂200最佳專輯»一書,伍佰入選四張,分別是《愛上別人是快樂的事》、《浪人情歌》、《伍佰的live——枉費青春》、《樹枝孤鳥》等,僅次於羅大佑和陳昇,足見在音樂人與樂評人心中份量非常高!
此外,可列為他創作史上的「化石」:「小人國」,也有相當高的評價。想到「小人國」,時光就回到1980年代末的水晶唱片。曾有段時間,感覺伍佰似乎不大愛談過去,也對!人不能只活在「以前」,創作也一樣,但二十年回顧一下無妨吧!
那時候水晶唱片都是創作力旺盛、風格獨特、批判性強的音樂人,像「Double X」、陳明章、林暐哲、朱約信、葉樹茵、雷光夏等等,包括伍佰在內,如今早已脫離「小人國」轉大人了!
1987年水晶辦的「台北新音樂節」,是今天台灣已遍地音樂季的先鋒。隔年第二屆對外徵選作品和樂團,黑名單、陳明章、吳俊霖就出現了!那時在「台北樂器」行教琴的吳俊霖,以一首「小人國」讓水晶老闆任將達激賞不已,合集«完全走調»放第一首,雖然到90年代以伍佰成名,他的藍調搖滾為人稱頌,但「小人國」樂風較偏New Wave,早預告著吳俊霖不會只有一種。
但前期的伍佰blue味濃厚,也是真的。尤其台語搖滾特別明顯,即使第一張專輯《愛上別人是快樂的事》沒有一炮而紅,可是樂界都看好他的才華。當時已轉到真言社,最紅的是林強,再加上林暐哲、李欣芸與吳俊霖聯手,完成史上最經典的電影原聲帶«少年吔安啦»,現今再聽,還是有被電到的感覺,在靈魂周圍升起一股藍煙!
當年也曾參與「台北新音樂節」演出的音樂人陳世興(Jimi)說:
「伍佰,他是純正台灣囝仔,流著藍調血液搖滾柔情鐵漢,舞台魅力完全征服這一代人對於搖滾吉他手神化的印象,他的歌曲,獨特真誠的唱腔與電吉他彈奏令人感動熱血,他是令人忌妒、羨慕又全然佩服的!」
「伍佰,他是純正台灣囝仔,流著藍調血液搖滾柔情鐵漢,舞台魅力完全征服這一代人對於搖滾吉他手神化的印象,他的歌曲,獨特真誠的唱腔與電吉他彈奏令人感動熱血,他是令人忌妒、羨慕又全然佩服的!」
以伍佰而聲名鵲起,以其說是«浪人情歌»專輯做得較偏市場,不如說live house策略成功。那時候真言社藝人轉到滾石系統下的魔岩,總經理張培仁愛搖滾,愛做有未來性的事,但他不做空中樓閣的事,因為他同時發現大學生、文藝青年到live house看搖滾表演的風氣,希望伍佰先主打這個市場。
出了第一張專輯,伍佰就陸續找小朱、Dino和大貓組團,Dino說:「本來以為他要找我當主唱的,結果變成大力打鼓!」伍佰&China Blue組成後,常跟著陳昇和第一代「恨情歌」樂團巡迴演出,頗有大哥帶小弟出道的樣子。讓我想起以前在水晶,吳俊霖幫Sissey趙一豪暖場的情形,他對我說,他並不想一直替人家暖場,「我有一天要獨當一面」。
直到Live A Go-Go每週五看伍佰,一場一場累積成一股台北旋風,接著現場演唱錄音專輯«伍佰的 Live - 枉費青春»上市,造成轟動,唱片文案稱其為「King of Live」!隨後,台灣各地的售票大型演唱會場場爆滿,當時沒有一支搖滾樂團做得到,更是仍在live house奮鬥的地下樂團所難以想像的。
1996年LIVE專輯«搖滾‧浪漫»甚至在台灣累積銷售超過70萬張,讓主流市場對樂團的經營更有意願,比如「友善的狗」發行的«台灣地下音樂檔案»系列、CHYNA和刺客,其後Sony旗下有「諳譜」(AMP)系列,包括「無聊男子團結組織」、「禁地」、「酒狂查理與蟲子們」、「廢五金」,寶麗金唱片發了「糯米糰」,地下樂團更多,「花生隊長」、「脫拉庫」、「閃靈」等等,伍佰&China Blue的市場效應,確實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。
但伍佰永遠讓人料不到!當伍佰已經紅透半邊天,唱片張張都大賣,有些人認為他變了,變得主流了!可是98年台語創作專輯«樹枝孤鳥»又是新的里程碑,叫好也叫座,承繼傳統又開創新境且具實驗性,也成為台客文化的一大標杆。然而,他總是要走得更遠,甚至是飛了!
支持伍佰&China Blue二十年的吳姓樂迷講得好:
「伍佰二十年來的的音樂作品,很多歌迷覺得他『變』很多,或者說是很多『變』,我覺得伍佰的變其實來自於他的不變。那些音樂作品回歸到最初,都是他最誠實面對自我的創作,而且不管你說哪張作品很『實驗』或是哪張作品很『奇特』,或是那張作品很『經典』,回到演出現場,在看live演出的同時,所有這些歷年來作品你只會感受到那些作品都很伍佰、很搖滾,一點都不突兀。」
所謂「那些音樂作品回歸到最初,都是他最誠實面對自我的創作」,«樹枝孤鳥»是個很好的典範,叫台語搖滾、新台語歌也好或台客搖滾也罷,從第一張專輯的「樓仔厝」、「少年吔安啦」、「點煙」到«樹枝孤鳥»,他站在那個基點不停地翻新、騰躍!
《單程車票》專輯有送[500+]搖滾特刊,裡頭伍佰與林暐哲精彩的「同級生」對談;有一段伍佰講到在真言社時期,待在錄音室的心情,讓我印象深刻:
「我好喜歡錄音室的味道,好喜歡錄音室的地板,好喜歡錄音室的冷氣,我好喜歡這個工作,我好喜歡在錄音室錄音。所以可以讓我在裡面做事情,哪怕是不太願意做的,我都會把它弄成我喜歡做的樣子去做。『為什麼要做這種音樂』的念頭對我來講比較少一點,因為我可以放進去我自己的想法,把它做成我要的樣子。但是我喜歡在錄音室裏面的那個冷氣,還有地板,味道。」
後來的«白鴿»、«淚橋»、«雙面人»、«太空彈»等等,都是同樣的邏輯。像他講的:「在真言社時期,我學到做音樂要用很主流的方法把我的非主流想法帶進去。」最後是主流/非主流都泯化了,沒有那個界限。
到魔岩則受魔岩總經理Landy(張培仁)影響,伍佰說:
「他是一個魔頭(指Landy),他把什麼事情都變得好偉大,所以就會放更多偉大的事情在自己身上,所以會有白鴿,有樹枝孤鳥這些東西出來,這些東西跟Landy不是沒有關係的。冥冥之中就是會有關係,他認為我們做的事情是偉大的。」
也可能因為「偉大」的構思並不容易教人理解,有一部分覺得不好懂;有次伍佰就對我說:「你不懂我。」有一部分正在思索;還有一些是全然開放的。可是他又變了,以「妳是我的花朵」拉著人們回到「跳舞時代」,掀起全民運動!
多年和伍佰有合作關係的資深設計師與藝術家李明道(Akibo)說道:
「有一次伍佰對我說:Akibo,我們兩人的作品有個共同點,那就是一開始讓人摸不著頭腦,但時間一久會教人開始點頭。」Akibo認為,優秀的創作者從生活、土地或其他藝術汲取養份,經提煉再創造,而非泛泛的表面再製而已。」
從花朵舞到火山舞,也是伍佰的一大轉變,同時帶動流行,沒讓南韓偶像團體專美於前。這轉變我想是基於流行音樂產業的變遷,樂迷購買實體CD的意願大減,但演唱會產值提高。本是靠Live演出起家的伍佰&China
Blue並沒有在怕,而是每張專輯要更充實每次的演出,所以各種梗不斷地創意發想,也包括實現自己的夢想在內,比如請中國搖滾之王崔健暖場,邀日本摔角名家武藤敬司站台助陣等等,讓伍佰&China Blue走遍各地演出都得到熱烈的迴響。
二十年了,剛好青春,但對一個人的音樂生涯和樂團的成長而言,有的像邁進尷尬的初老階段,更不堪的是開始讓人感覺陳腐。但伍佰&China Blue還是熱血澎湃,在轉變之間隨順而不失新意,對音樂誠懇沒有完全走調,掌握了應有的堅持。
作詞家武雄認為:
「改變誰都會,如果沒有記錯,伍佰與China Blue沒有換團員,這是最屌的地方!」
這是台灣所有成功的團不變的至理。
作詞家武雄認為:
「改變誰都會,如果沒有記錯,伍佰與China Blue沒有換團員,這是最屌的地方!」
這是台灣所有成功的團不變的至理。
粉絲阿涓說:
「對我而言,伍佰老師是個很真實活在當下的人,有一種好像碰觸得到的強烈生命力,有深度的踏實感,自然又忠於自己,情感流露在歌詞及音樂旋律中,好像了然於心,又由歌聲傳達到聽者的心,不要有任何預設立場,把自己丟到裡面,就會有另一個自己了!」
滋慧寫道:
「我覺得伍佰的迷人之處:在舞台上全力以赴,每一次的演出都會讓包括一旁的工作人員感動!在舞台下單純的像個孩子,對每一件事都好奇都嘗試!做好事低調不拋頭露臉!20年的搖滾團證明了伍佰重情義,對工作同事亦然。」
我前中時晚報同事彭蕙仙,在2009年曾訪問伍佰,問他:
「伍佰,你覺得自己的魅力在哪裡?」
伍佰答曰:
「我的魅力喔,我的魅力應該是我的缺點很明顯吧。」
這答案好深吶!就如同村上春樹«挪威的森林»的名句:
「但是我會说:『哼!現在我不想吃啦!』然後就把蛋糕從窗子丢出去。我要的愛情是這樣的。」
而伍佰不會給人們預設要的,而帶著大家和他自己到不可知的夢土。或許啦!我不敢確定,但我相信他丟出來的不會是蛋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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