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光可恨可愛著。愛著,可以讓我遺忘,以及太多的光陰足可挖掘我們的回憶,即使某日來訪,妳掉的一絲黑髮都堪玩味再三;也恨著給我不配的身體和青春,恨著跟不上妳現世的想望。愛著又恨著,那日的相逢。
那天,是個白亮亮的晴天,我先到了在紅柱廊下等著,踱步踟躕,像個沉思的哲學家,而不過是吃頓飯。不一會兒,妳微笑走來,長裙蝴蝶似地輕舞,曉得是妳了。似乎註定要相識的,怎樣也逃不走了!滿好笑的,其實別有企圖的是自己!竟然靦腆了。往往回味那光景,臉便燥熱著,有紅豆餅的餘溫。
一廂情願所知曉的愛,總得有一處所在,如此才可供憑弔。《西廂記》裡的長亭,《紅樓夢》的大觀園;《羅密歐與茱麗葉》「茱麗葉之家」的陽台;《簡愛》芬丁莊園;達斯汀霍夫曼主演《畢業生》中逃婚的教堂;林懷民《蟬》裡的新公園;而我並不想選一個百貨公司,像樣的也是以德行為名的書店。
妳,也是我形而上的建築,寫在雲上的詩。
仍不免在東區最繁華的地帶相見,成了一種儀式,是我心中的節慶與哀悼。慶幸還在妳心裡,不知是暗夜的花盛開帶著芳香襲人?還是絳珠草渴盼雨露滋潤?能哀憐的,是一片情無處可寄。
相約碰面吃飯,依舊離不開那一帶,宛若宿命之地,必然在此糾結著、依戀著或笑語如絮,並灑下輕輕的愁緒。
吃飯可以讓我滿足。無關生理需求,而是一種家常的想像。所謂愛情其實不在床上,餐桌上的口口咀嚼與默默思量,在兩顆心間撥動著琴絃,振動著莫可言明的情絲,縛綁著,再也不可逃脫。
儘管短暫,但在那當下已是萬戶炊煙嬝嬝,一溪曉月在我心淌過。
席間說話:
「都忙些什麼?」
找話講,便俗了。總不能老盯著妳的唇,那太容易迷醉,腦子成了一碗粥。
「還不是公司的事。」
「總比我閒著好。」
「誰說的?忙得只想放假!」
就這般口頭不若心頭。一說再見又覺後悔,怕再也不能見,不該見。
不見的時候也是見的了。記得也是相見。有回相見時,妳帶我回妳租房的小屋,拿出從小到大的相片,一一述說生命與愛的成長,講到甜蜜處,幸福的臉龐如花綻放,苦處眼含淚光,每每教我萬分憐惜,心底便了妳的份量,在生命書冊間融入妳的歷史,一頁頁光影如詩歌般刻骨地長在永恆的底片上,我發呆時就在白壁上演一場「戀戀風塵」,但又能如何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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