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明沒有希望了,堅持下去的理由是什麼?往夢想攀爬的梯子連一階可再親近妳的可能都在眼前消逝,依然想像著階梯是存在的而妳在梯後,只要不怕墜落,粉身碎骨,那麼夢便美麗一些。
有個盼想總比沒有好。假如切實地承認那階梯全是自我欺瞞,不能夠活在那夢裡,從雲端摔下來,倒不至於有何傷亡也感覺不到痛血的慘狀。
早就過了那火氣與自溺的歲月,卻可能像是遊魂似的,讓龐大的鄉愁包圍著,四顧茫然。一隻失去同伴和夜星的螢火蟲,只好躲在幽暗的草叢間,抵抗車燈和手電筒的誘惑,等著月亮出來引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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荒野中僵住的、落單的是老老車,這樣自擬並沒更可憐。我痛恨人們常提這句「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」,真理般刺進孱弱的心,可憐與可恨全是偏激之論,自私?未必沒有。
死守著絕望的愛,僅僅因為一種遙不可及的眺望,如妳都明白了,那是甜蜜的負荷,還是幾近窒息的折磨?這不是我可以選擇的。
另一種無可藥救的強迫症嗎?唐朝德山宣鑑禪師,某日小參示眾曰:「今夜不答話,問話者三十棒。」時有僧出禮拜,師便打;義玄禪師臨濟家風則是棒喝齊施。《碧巖錄》有載:「德山棒如雨點,臨濟喝似雷奔。」
是那麼需要大大的一陣棒喝,震昏腦中的海馬迴才能夠干休!那豈不失憶了?
是吃了一大棒喝後,還放不下,想在妳心上再走一遭。畢竟不捨,一切都是不捨的緣故,於是纏綿,在心底不停地牽絲作繭,擁自心誤,以為大世界,越想越大才能相會,像是妳抵達了我靈氣的邊界,敲了門。
問我:「還有需要什麼嗎?」那天颱風帶來大水,捷運成了大水溝。我家一樓淹水,無法出門,妳幫我帶了一個小爐子和飯菜,還有妳的他。
心中有嫉。想《紅樓夢》裡,寶釵初到賈府頗受下人喜愛,「黛玉心中便有些悒鬱不忿之意,寶釵卻渾身然不覺」。是自比黛玉?暗自可笑,太多孩子氣,這像寶玉「況自天性所稟來的一片愚拙偏僻」,惱自己不夠大器!
妳沒講明或介紹,但我是明白的,也十分感激,倚門和我說話,背後的他,在我感覺是片雲,黑色的,忽地游了過來,默默的凝重,我的第三隻眼什麼也看不見了,失去唯一的靈性,無眼之龍寧願是木頭,都還有明天!
妳需要他幫,才能幫我。讓我知道,又不必太費唇舌的不言可喻。對妳,我便如此停駐於相敬如賓的深誼之中,或者之上,總之不是我關心的了。
讓愛給吞沒了!天良溺斃了我!妳萬分善意,我閉上了眼睛。
都是事後想的。一切是那麼慌張倉促,兩分鐘在我心間演成一生一世。
我那麼在乎關係,而我能付出什麼?
一這麼問,就魯蛇無疑。
假如颱風天我是妳,能為妳帶去什麼呢?一直以來,妳給我的遠甚於我的付出。或者說,我那一點點付出連自己都羞於啓齒,若擅於詭辯,就可以說是無止境的愛,像空氣一樣,掏不出來交到妳手上。
愛一經算計,是那麼微不足道了。
「我需要你留下。」
我並沒有說出口,而是說:
「不用了,你快回家吧。」
靜靜聽著你們下樓的鞋聲,消失在黑暗的空洞裡面。我到底需要什麼?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,「你要什麼打給我。」這句話不停地迴響著,溫習聲音裡的關心,即使和愛無關都願意,像個老礦工在廢棄的礦坑,拼命挖掘一絲金色的餘溫。
不需要什麼了,又不能說:要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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