音樂開創新時代,時代也造就了新音樂!
改革開放後,中國人的生活變了,思想變了,音樂也變了!當時決沒有人想到鄧麗君的歌曲可以風靡中國,「小鄧之歌」甚至與改革開放偉大的總工程師鄧小平齊名。許多資深的北京搖滾人,崔健、王迪、老五等人都承認,當年聽鄧麗君的歌,對他們音樂的啟蒙有很大的影響。這更是小鄧生前預想不到的奇蹟!
從鄧麗君的流行歌曲跳到中國搖滾,看來十分蒙太奇,但其中有著細微的、迅速的轉化與蛻變。在不受單一意識形態操控,及經濟的市場化導向下,人的生活有較高的自主性和多元的選擇,群眾更關切個人的處境與需求,加上人心思變,台港流行歌曲自然比傳統由民歌改編的工農兵歌曲受歡迎。
接受外來流行音樂的洗禮,同時也帶動內部的更新重整。1980年「鄉戀」的大流行,掀起中國自製流行歌曲的旋風,象徵著社會大眾對人性感情抒發的渴望。等台灣校園民歌流入後,使年輕一代受到更大鼓舞,開始學吉他模仿作曲、填詞;此時西洋搖滾磁帶,透過國外友人、同學,台港親朋,也在中國流傳翻製。
資深搖滾人幾乎都在這種氛圍下成長,但有個今天年輕人所沒有的先天環境是,他們學習階段正處文革末期,而以學音樂專業逃避上山下鄉運動。所以他們大部分都有傳統的民樂或古典樂的基礎,像崔健是小號,秦琦是小提琴,王勇是古箏,而且大半讀過音樂學校或在音樂單位待過,這些意外的背景使他們在創作上有優於常人的根基。
崔健「一無所有」大紅之前,在「不倒翁」和「七合板」的時代,人們的生活仍十分刻苦,資深搖滾人可以花一整天練琴、copy西洋搖滾磁帶,ADO鼓張永光(三兒)當年以兩個小板凳,一邊聽磁帶裡的歌曲,練就今天卓越的鼓藝。著名的吉他手老五,為提高他琴藝從廊坊跑到北京請益,專找人查琴。當時的查琴風氣,對北京樂隊水平的提高很有幫助,連唐朝『夢回唐朝』的製作人賈恕敏,也是經過查琴的考驗,才得到信服的。
崔健與「1990現代音樂會」六支樂隊的轟動,帶起了搖滾樂隊的繁華,也引起海外媒體與唱片公司的注意,開始物色藝人樂隊,接續有簽約的動作。海外公司的介入,使樂隊物質條件得到改善,帶進一流的樂器和設備,幫樂隊租排練場,提供西洋當今優秀樂團資訊,在硬體技術和觀念上大幅躍進。使新一代組樂隊的風氣更盛,北京甚至成為亞洲搖滾的新都心。歐美國家搖滾音樂節紛紛邀請北京樂隊訪問,並留下頗佳的讚譽。
而在國內黑豹樂隊繼崔健之後,成為中國銷售量最高的搖滾樂隊。「唐朝」和「魔岩三傑」何勇、張楚、竇唯,在魔岩引入理想化的宣傳模式,精緻包裝及高品質的音樂製作,都令中國出版業耳目為之一新,也有良好的口碑和不錯的銷售成績。香港紅星社發行「天堂」、「華子」、「面孔」、「零點」、「眼鏡蛇」女子樂隊等搖滾唱片,以及本地老哥策劃製作的『搖滾北京』系列,使中國唱片市場有了一塊屬於中國本土的音樂天地,不至於全面向港台和西洋引進版唱片傾斜,也帶動中國搖滾突破土法鍊鋼的瓶頸,與西洋搖滾有了接軌的可能。
90至94年間,北京搖滾樂隊十分活躍,同時也出現了問題。搖滾樂隊英雄心態濃烈,太多人想當眾人矚目的主唱或吉他手,以至吉他手人滿為患,但樂隊其他編制卻嚴重不足,鼓手、貝斯手、鍵盤手相當缺乏,鼓手王瀾一個要兼好多樂隊的鼓手,貝斯手顧忠跑了好幾支樂隊,鼓手趙牧陽成了樂隊圈的遊牧民族樂隊。
雖說資深搖滾人曹平,在93年成立了MIDI迷笛音樂學校,培養樂隊人才,但仍以吉他手居多。各樂隊到處借將或跨隊演出,已經司空見慣。好處是可以繁衍眾多樂隊,但樂隊空有形式卻不紮實,像有出色的靈思卻沒有健全的骨幹和四肢,進步有限。雖說國外樂隊也是分分合合,卻不像中國那麼快速,作品會有一定的累積,但中國搖滾樂成員更替頻繁,風格難以醞釀,作品水準也就參差不齊。
這也因為中國唱片缺乏現代化的制度、規劃、管理有關,加上無法以出唱片維生,大部分樂隊只能處在走唱樂隊的階段,樂手只好那兒有飯吃那裡去,無法進入專業的領域。大環境的侷限教他們長期面臨窘境,像官方和媒體對搖滾樂隊頗多禁忌和限制,而且盜版猖獗,本土消費市場難以開拓,合作困難度高,減低了海外唱片公司投資意願,出片量減少,樂隊為求生,大半需要靠外地和酒吧演出來生活,彷彿又回到走穴時代。94年後,中國搖滾氣氛從興盛走向平淡。
95、96年間,中國流行音樂市場成績較突出的是鄭鈞『赤裸裸』專輯,純樂隊的成績普遍不理想。商業市場看不到遠景,主要仍卡在國家體制、法令的框限。魔岩退出中國搖滾的經營,而以「滾石中國」取代,做法低調、保守,聲勢不若往昔,搖滾氣氛不如以前熱絡。
但97年至今,搖滾圈內部也隨著社會氛圍的轉變,外資公司在中國的增加,城市文化迅速西化,風格與取向也向西方靠攏。除了原來的「唐朝」、「超載」堅守中西合壁的重金屬風格外,另有一派試圖以商業包裝和抒情搖滾來打開一條生路,「清醒」是其中的代表,而近來流行的電子舞曲風潮,則使不少搖滾人走向電子樂的創作,以王勇為先,還有周韌、竇唯、張亞東,連崔健也加入了電子樂的創作。龐克音樂則在更年輕的族群中漫延,以「地下嬰兒」、「花兒」為代表,在在豐富了中國搖滾的內容。
新世紀後,搖滾樂隊則以外來樂隊的表現,引人注目。有成都來的,有新疆的,有內蒙的,為北京搖滾注入多元的文化呈現。像「零點」有四位來自內蒙的樂手;「指南針」原來自四川成都;「佤族」和「夸父」是雲南來的;「蒼狼」是蒙古;「鐵玉蘭」是上海。讓北京不只是北京,而是全中國搖滾的縮影。也讓中國搖滾不再以漢人思考為中心,賦予中國多元民族與地域的色彩,顯現搖滾兼容並蓄,開闊奔騰的氣勢!
回觀30多年來的變化,從鄧麗君到「花兒」,從「鄉戀」到電子舞曲,中國搖滾的大躍進,絲毫不遜於歐美西洋音樂的發展,讓人們見到了中國人在現代音樂上,雄厚而勃發的創造力,人才更是比比皆是。若不再受國家文化政策的框限,而出版制度更健全、更符合現代需求,相信中國搖滾足以和英美搖滾文化媲美,成為中國新文化的表徵!